深圳大学陈向东教授
年3月29日，接到撰写《回忆扶沟县高中》文章的邀请，迟迟没有动笔。县高中给我留下了太多的印记，从紧张有序的学习生活，同学间友好的成绩攀比，到学生宿舍大通铺的虱子跳蚤，个别同学初情萌动的趣事，都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以回味。但是，留给我最为惋惜的记忆，是那已逝不再的校园葱葱绿色与美丽。扶沟县高中的原始校园在现在的缸盖厂位置，当时占地面积很大，约有多亩，西至现在的回民小学（原团结小学），北至现在的扶沟皮毛厂，都在校园范围。北面有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还有一条小河流经校园。学校还划有菜地，所产蔬菜足够师生自用，校园东有一片柏树林，现在的县高中位置当时还是沙地荒岭，由于学校很大，还建有窑厂，当时扶沟县所建的小水电、水坝，其用砖都是县高中窑厂所出。后来，因县城人口逐渐增多，挤占学校，校园面积不断缩小。年，在校园东面的沙丘空地上(即现在的县高中位置)成立扶沟县第一初级中学(县一中)。年10月，扶沟县高中撤销，部分老师下放到农村，同时县第一中学也被撤销，在一中位置上成立城关高中，原县高中没有下放的老师转到城关高中工作。县里在原县高中位置上成立县党校。“文化大革命”中期的年，为贯彻“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农业部的一所机械厂由北京南下迁至扶沟，县党校又搬到其他地方，在此地块上成立“五七”机械厂，“文革”结束后的年，该机械厂撤回北京，厂里的职工也陆续调回北京，该地块先划为西华农场(黄泛区农场)管理，后又被当时的县领导卖给县里其他单位。城关高中领导据理力争，官司打到北京，最终也没有将该地皮收回，后来县里在五七机械厂的基础上成立扶沟缸盖厂至今，现在厂区内尚存的大树，能让人依稀想象到当时校园内的美丽景色。据说著名影视演员吕丽萍的父母就是从北京下放到扶沟“五七”机械厂的工程师，吕丽萍也在扶沟度过了一段童年时光。粉碎“四人帮”后，教育系统拨乱反正，城关高中撤销，重新成立扶沟县高中，原来下放到农村的教师陆续调回，学校由李浩然任校长、刘俊哲任教务主任。年扶沟县高中恢复全县招生，当时招生很少，我记得年、年、年均是招4个班，每个班45人，加上每届有一个复习班50人，因此每届共招人。我是年考入扶沟县高中的，为最后一届两年制，年考入的学生和部分复习生就成为三年制学生了。恢复全县统招后，新领导班子对校园进行了重新整修，使校园面貌焕然一新。当时校园呈四方形，大概只有60—70亩地，北面与城关镇斗虎营村为邻，西面与“五七”机械厂隔壁。在我从小的印象中，校园的南面是城南路，再往南还是一片庄稼地，尚未开发。在小麦或玉米尚未成熟的季节，放眼望去，是延伸至天边的郁郁绿色。校园东面与周扶公路(周口至扶沟)相邻，那时的周扶公路好像是县里最好的一条公路，柏油路面，两边各有两排高大挺拔的杨树，夜晚在校园内就可听到随风而起的沙沙声。比我高一届的学生们，每天早上出操就是列队在这条公路上跑步到郑关村。现在我对这条绿茵公路还留有印象的，是那长长拉煤的架子车队伍，是那满脸汗水灰尘、肩上搭一条脏得分不清颜色毛巾的拉煤人，还有早上他们路边埋锅做饭的炊烟。拉煤人很辛苦，最远来自安徽(如临泉、阜阳），徒步到河南禹县（现禹州市）拉煤，把近1吨的煤炭从禹县用架子车拉到安徽，他们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现在这条路早已废弃，被县城扩张所吞并，隽美挺拔的杨树及那袅袅炊烟也就永远留在了记忆中。图片来自网络扶沟县老照片图片来自网络扶沟县老照片“文化大革命”后新的县高中大门朝南(城关高中时朝东)，进门有一条不大宽的柏油小路通往校园中心的教学行政办公区，大门内左侧是传达室，门卫兼负责上下课打铃的小伙叫郁文太，人很好也很精明，与我年龄相仿，因与教室很近，学生下课后常到传达室与他玩闹。小路两边是麦田，春天里是一片绿油油的麦苗，两边的麦田与南围墙之间有两三米宽的空地。同学们特别喜欢的郁文太老师
郁文太老师全家福图片来自网络扶沟县老照片我记得高二时，张中亮同学每日晨读就在这块地方，他来回踱步、孜孜刻苦读书的情景到现在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沿小路往里稍走，路两边各有一排教室，东边是一年级的，西边是二年级的。再往里走，东西各是一排教师宿舍，我高中两年只有两个星期在学生宿舍住，其它时间是在这排房我父亲的宿舍里住。还是一年级时，班主任卢西广老师要求老师子弟不要搞特殊，让我们教师子弟到学生宿舍住，结果住了两周，惹了一身虱子，本来学生宿舍大通铺就很拥挤，同学们不欢迎我们挤进来，我们只好灰溜溜的又搬回教师宿舍。当时教师宿舍前面种了一片竹子，是很细的那种，簇发，喜水，因与水池很近，所以长得很茂盛，几棵竹苗栽上不久，就到处生根发芽，窜发成一大片，是教师宿舍前的一景。再往里走就到了校园中心的一排红砖平房建筑，是行政部门和各个教研组集中办公的地方，两边的厢房是教研组办公室，中间部分的房间分别是会议室、校长室、教务主任室和其他教研组办公室，该栋建筑比地面要高出大约半米，其与前面教师宿舍之间有一片空地，是全校师生开大会的地方，开会时校长或教务主任就站在台阶上给同学们讲话，台阶上有两个长方形的花坛，这片空地中央的小路两边也种有两绺花草，有好几种花树，但至今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花朵从春天一直开到秋天，花朵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是都是姹紫嫣红、绚丽灿烂，每当被学习搞的昏头昏脑的学生走到这个地方就会放松一下那紧绷的神经。教学行政建筑东面的一排房是教师食堂，当时的大师傅姓刘，做饭手艺很高，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他做的肉包子，吃起来满嘴流油、喷香，离开扶沟后好像再也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包子。回想起来，高中两年，我在吃饭方面基本上没有亏欠。教学行政建筑后面正对的一排平房，是学校的图书室和阅览室，管理员叫张先，是一位很漂亮、很负责任的女老师，我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到初中，就从图书室借书看，图书室里的长篇小说我基本上看了个遍，像《难忘的战斗》、《万山红遍》、《金光大道》等就是那个时候看的，她给了我很多关照。上高中的两年，因为功课紧，长篇小说我没有再读，但课余时间仍经常到阅览室看《收获》、《人民文学》等文学刊物，现在她应该已经退休了吧，希望她现在很好。
图为敬爱的张先老师图书室西面的一排房是教体育的邢俊才老师的宿舍和校医高东洋大夫的校医务室，东面的一排房是学校的实验室。校园最后一排房，是学校的后勤用房，如木工房、电工房等。校园的西面是操场，西南角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北边有一排房是葛鸿启老师的体育教研组和宿舍，西北角有几排学生宿舍，校园的东面是一大块菜地，东北角两排房是学生食堂和学校总务处，总务处主任是马其正老师，人胖胖的，很慈祥，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学生食堂有一个师傅要特别提一下，姓李，外号叫“猴”，名字不知道，大家都叫他李猴，很勤劳、很本分，脾气好，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爱与他开玩笑，怎么逗他他都不恼。他是临时工，在扶沟县高中干了一辈子，听说一直单身。我是县高中的教师子弟，可以说是在县高中的绿色环抱中长大的，自幼在校园玩耍，听惯了校园大树叶子的婆娑声，与大部分同学相比，对县高中校园有着更深的感情。在记忆中，县高中校园周边是绿荫环绕，校园内更是草木繁茂、花簇似锦。县高中校园内有泡桐、杨树、核桃树、榆树、槐树、柳树等，校园除了冬季的光秃凋零之外，春、夏、秋三个季节均是绿意盎然、一片绿色。校园里树多，自然吸引了成群的鸟来此栖息，主要是大群的麻雀，也有少量的老鸱，偶尔也可以见到乌鸦。因此，一年四季，不绝于耳的是鸟儿的脆鸣声。每当春节过后不久，校园万木开始复苏，最有代表性的是柳树，眼看着低垂的柳枝上的叶胚，从一个绿色小点逐渐萌大、分开成叶，柳絮也从一个小小的褐色苞蕾中逐渐绽出、伸长，几乎一天一个样子，代表春姑娘的姗姗到来。很快，校园就弥漫着春天的特有气息和绿意渐浓的满眼春色。学校最多的是泡桐树，都很高大，春天是泡桐开花的季节，泡桐花呈喇叭状，花瓣呈淡淡的粉白色，每当夜里春雨淋打、春风吹过之后，早晨的校园里，遍地是落下的粉白色的泡桐花；泡桐好像只有北方有，特别是河南最多，听说是制作小提琴的很好的木料，以前郑州有个泡桐研究所，不知现在这个单位是否还存在。深圳是个四季常青的城市，却找不到泡桐的身影。四五月份，是榆钱成串、槐花簇开的时节，榆钱要比槐花出来得早些，小时候每当周日不上学(那时还是一周六天上学)，就与几个老师子弟一起，有时是自己一人，找一个竹竿，竿头绑一个用铁丝拧成的钩子，挑拣榆钱和槐花多的树枝勾断下来，然后大家各分一部分，把槐花和榆钱捋下来，带回家里，让家长做蒸菜吃。槐花尚未完全绽开时最适宜做食，很嫩，花蕾一旦完全开放就老了，虽说也可以吃，但是已不太好吃了。将带回家的新鲜榆钱和槐花用清水淘洗干净，用白面拌上，等锅里的水开后，放在蒸笼里蒸，出锅后再撒些细盐、用蒜汁拌拌，如有小磨油就更好了，端到饭桌上，顿时清香扑鼻，食欲大增，即可当菜吃，也可做主食填饥，与榆钱相比，槐花还另有一丝甜甜的味道。当年的操场和一夏的绿树繁荫
我现在在深圳工作，每当到深圳香蜜湖的“河南老家”饭店吃饭时，总忘不了要点蒸槐花这道菜，只不过这里的槐花并非新鲜的，是经过真空包装处理从河南运来的，虽然一年四季可吃到，但是已经没有了新鲜时的清香。榆钱倒是有30年没有吃到了，年考上大学离开扶沟，大学毕业后留在郑州工作，时令季节没法回家，学校和单位食堂不可能做蒸榆钱这样的乡村土菜，也就再没有机会吃到，调深圳工作后就更没有机会吃到了。我现在也很纳闷，槐花既然能够进行真空包装长期保存，榆钱为什么不能做成真空包装可长期储存呢？图片来自网络
县高中的校园，7月份进入盛夏，由于树多又高大，校园内到处是绿荫，一般这时开始放暑假，学生走了，校园内就感觉有点冷清又较校外有所阴凉，倒是避暑的好地方，唯一嘈杂的是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知了(蝉)及麻雀的叫声。图片来自网络
我的小学、初中、高中，暑假一般是呆在县高中校园里，做做暑假作业，在校园内玩玩，经常拿一个长竹竿，竿头涂抹一点粘稠的沥青，寻找到树枝上知了，将其粘下，有时在校园转悠，捡知了蛹蜕的皮，扶沟土语叫“爬蚱皮”，可以作中药，好像那时一斤可卖两元钱，若捡半篮子爬蚱皮卖掉，对小孩来讲就是一笔可观的零花钱，蝉一般晚上从地下钻出，爬到树上蜕皮变成知了。傍晚，我经常在树林里找寻正在树干向上爬的蝉，现在的“炸蝉蛹”成了餐馆的一道名贵菜，倒是我那时始料未及的。7月份也是核桃成熟的季节，树枝上挂着成串的绿色果实，我们趁大人不注意时，用砖块将其砸下，剥去外面的一层软壳，就露出核桃的硬壳，将其砸开，就可以吃新鲜的核仁，软壳很难剥彻底，里面的绿色汁液染得满手都是，几天都很难洗掉。不过，新鲜的核桃仁含油量少，很清香，与晒干后的核桃仁相比，别有风味，现在想吃新鲜的已经不可能了。进入秋天，早秋的校园内，仍是绿荫遮天，只是时节进入晚秋后，天气渐凉，树叶逐渐变黄，每次秋风起，带来的是一地枯叶，预示着冬天的到来。北方与南方不同，冬天的北方绝大多数树木的树叶都会落尽，留下光秃秃的树干与枝条在寒风中凄厉的萧瑟。不过，冬天的县高中校园仍有顽强存在的绿色，就是冬青树和柏树，只是比较低矮、数量较少，代替不了冬天校园内的凋零与萧条。但是，落雪后，白茫茫的校园中，冬青与柏树点缀的绿色，仍然证明着与严寒抗争的绿色生命存在。我们的高中时代，整个校园的建筑都是平房，房子少，大树参天，整个校园应该是当时县里最美丽的地方。校园内的房子在绿荫的遮蔽下，即使是夏天三伏，也感觉房间比其他地方的房间凉快很多。由于我的下一届学制要改为三年，教室不够用，就在学校建一座两层的教学楼，即使是临近高考复习最紧张的时候，周六学校也要安排我们义务劳动，砸砖渣做地基用，至今历历在目的是我与刘洪彬同学在一起砸砖渣的情景。可惜，这栋教学楼虽说我们这届学生出了力，可是我们没有用上，让下面的学弟、学妹用了，可能这栋建筑是现在校园里唯一遗留的那个时代的建筑了，听说也挪做他用、破旧不堪了。我年考上大学离开扶沟，每次放暑假，都是在县高中校园度过，感觉是旧的平房建筑不断被拆除，新的楼房建筑不断拔起，教学条件不断改善，大树却在一棵棵减少。大学毕业后留在郑州工作，回县高中的时间少了，但是，由于90年代学校在校园东南角建起了教师宿舍楼，我家也就搬到了县高中的这所楼住，每次回扶沟省亲还算是住在校园内，动态目睹了校园这几十年的变迁。据说现在县高中每届招生扩至18个班，多学生，但校园不但没有扩大，反而因不断建教师住宅，周边道路不断拓宽，校园面积减少了很多，仅剩50亩左右，原来南面的麦地和东面的菜地，现在都成为马路的一部分，建成了教师住宅，原来红砖绿瓦的平房建筑现在一座也没有了，原来的大树都基本上已砍伐殆尽，连操场也已经消失，学生出操不得不租借校外别人的空地进行。不过，这可以理解，在这么小的地盘上最多时要容纳五千学生，学生要学习、要吃饭、要住宿，老师数量不断增加，要办公，要安家，绿地必然要被侵占，平房必然要被拆除，新建筑必然要向上面空间发展。现在的县高中校园已面目全非，整个校园被没有特性的、规划混乱的钢筋水泥建筑所占满。昔日的绿地没有了，地面全部被水泥硬化，只留下夏日的酷热和严冬的凄凉；大树没有了，自然就没有了成群的麻雀，夏天校园也少了知了的鸣叫；没有了树林，不知道老鸹在哪里做窝；地面被坚硬的水泥所覆盖，不知道在地下孵化3、4年的蝉儿如何拱出地面；没有了树荫，不知道夏天的教室是否依然像从前那么荫凉；学生多了，老师多了，教学设施改善了，上课进楼房了，不知道县高中的教学质量是否一直保持全周口市领先的辉煌。从县高中毕业已经整整30年，再回母校，已是物不是、人亦非，除了邢俊才老师和郁文太师傅，其他老师都不认识，面对的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校园，我从小长大的校园，再进时门卫还要盘问半天，时代变迁之快，令人唏嘘，从以前绿树成荫、平房素朴的校园，发展成现在钢筋水泥大楼林立的校园，或许正是城市化进程的一个缩影，只是不知道在这个进程中，我们是失去的多，还是得到的多，由此，我更怀念30年前那个美丽的校园。谨以此文纪念已经去世的李浩然校长、我的班主任李永胜老师、马其正老师、吉浦老师、韩子俊老师！文笔优美、感情细腻、重情重义的陈向东教授补记：我是县高中教师子弟，父亲陈光华是江西瑞金人。父亲年从当时的新乡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后，分配到扶沟县做高中数学老师。自父亲到县高中工作，就一直在这个学校教授数学，曾担任数学教研组组长，直至退休，没有变换过单位，兢兢业业，桃李满园，为县高中的发展贡献了毕生精力。此文中的县高中早期变迁史，来自于父亲的回忆。文章载于年县高中出版的一本纪念文集，将近10年过去了，当年的校长曹学强老师，教授英语的吴德纯老师，教授数学的程学敏老师，还有我父亲，均在此期间不幸离世。吴老师、程老师、我父亲，还有目前仍健在的教授化学的张言衡老师以及已调平顶山工作教授政治的罗志峰老师都是外省籍老师，作为解放后最早一批来到扶沟的大学生，他们扎根扶沟，安心于教书育人，为扶沟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特别感谢扶沟高中聂水长老师的倾心相助特别感谢扶沟高中李建坡老师的倾心相助电子文字编辑：扶沟高中届毕业生丁诗语文字校对、编辑：若水若水好喜欢好喜欢向东教授的文笔！每每读到文尾，眼睛总是湿润，很能体会到向东教授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心情！祝福敬爱的向东教授幸福安康、快乐长长！